喵喵喵咩咩

【周翔】最冷一天

【唯愿会及时拥抱入眠

    留住这世上最暖一面】



雪国列车缓慢行驶着,铁路沿着雪峰和平川,无休无止地蜿蜒在空茫茫的虚无白色中。



所有动物都失了踪迹,似乎都寻一处温暖洞穴安眠了。寒气糅杂在纯粹的雪白中,锋利地讥诮着艳色的布料温暖。它划开表皮,刺进骨血,冻结住一切跃动。



而列车里却不为所动,依旧欢歌笑语。在煤炭燃成小小一核,从铁皮烟囱里呜隆呜隆冒出黑烟后,股股热流就从逼仄狭窄的燃煤室源源不断地传到各个车厢。



周泽楷倚着窗户,出神地向外望着。与窗户紧贴的左半边身体浸透来凉意,右半边则浸润着汹涌的热浪。手风琴像一张聒噪的嘴,不停地吐出震耳欲聋的话语,乘客在手风琴声中跳舞,唱歌,穿上了童话的红舞鞋。皮鞋和高跟鞋的踢踏声混杂在男中音健朗的歌声中,热闹又吵闹。



车厢尽头有一位大胡子驯兽师,他用亚麻编金丝的绳子牢牢的套在一只猴子脖子上。猴子穿上了紫红的布袄,系了个黑色丝绸的领结,人模人样,倒是与这车厢相称。猴子温驯且聪敏,听着驯兽师的命令会做出各种抓耳挠腮引人发笑的滑稽动作。



孙翔见此,笑得浑身颤抖,五官都皱缩成一团,像一只核桃核。



笑的夸张。



周泽楷不知不觉来到他身后,随意的搭上他的肩,附耳轻语,“这么好笑?”



“哈哈哈哈...它...像...像不像你之前...穿的那套...紫的...发红的礼服?哈哈哈哈嗝”



周泽楷看着爱人笑得红润的脸颊,有些无奈,仔细观详了一下上窜下跳的猴子,又起了调笑的心思。



“那你看那条黑色领结,像不像,我们上星期结婚的时候,你给我系的领结?”



孙翔堪堪停下了笑,憋气又憋的脸通红。



上星期,十一月一号,他们结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



婚礼前,周泽楷央着孙翔帮他系上领结。孙翔不太会给别人系领结,只能让周泽楷坐在椅子上,双臂环过他的脖颈,一丝不苟地模仿着去系。爱人的鬓角摩擦着孙翔的脸颊,痒痒的,他忍不住笑了。



毕竟,相处的时光幸福快乐,嘴角便轻易的挂上了甜蜜的重量。



这是一个不成功的领结,他们交换誓约之吻的时候,它就松松垮垮的掉了。



爱玩笑的亲友眼疾手快的捡起领结,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绑了个牢牢的扣。笨手笨脚又不忍解开的新婚夫夫一直到婚礼结束也没舍得解开这个结。



愿永远相依相偎,白首不离。



他们凝视着对方的身影,在琉璃窗彩色斑斓的光束映射下,神圣而美好,在心底默默许下心愿。



孙翔转身将头埋在爱人的肩膀,把笑出来的眼泪偷偷蹭上他的浅色毛衣。



蜜月列车是寒气逼人中的暖烘烘的床铺和橘黄色灯光。



温驯的猴子突然嘶声尖叫起来,撕扯着脖子上的领结和扣环。忽而又用剪了指甲带了小羊皮手套的爪子抓挠驯兽师的脸,一边流着绿色的鼻涕一边吐着黄褐色的口水。一向和颜悦色的驯兽师被闹的烦躁不已,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两绺胡子被抓的七零八落,深蓝色的眼睛也被吐上恶臭的口水。他抓着猴子的脖颈,狠狠把它锁进小笼子里。



乘客们都觉得最后这出闹剧最为滑稽,纷纷散去吃午饭了。



哄闹并没有打扰到二人,他们看着纷飞的雪,依偎着进餐。



周泽楷恶趣味地将一片柠檬夹着鱼生送入孙翔口中,意料之中的看到团皱的脸,收获到一记肘击。



他摩挲着怀中人的肘关节,耳语:“痛吗,翔翔?”



孙翔一脸嫌弃,自结婚以来的一个星期,爱人是越来越油腻,常常一脸深情地说着土味情话。他控诉过好几回,周泽楷回答道这是新婚夫夫的蜜里调油。



呵,男人。



尖叫声不合时宜的划过热火朝天的氛围,留下脊背发凉的寒意,车厢突然安静了下来。



乘客们赶过去,便见到猴子四面朝天地躺在铁笼子里,嘴里流出紫红趋黑的血块呕吐物,肚子像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把布袄的玛瑙口子崩掉两颗。



“埃...埃博拉,这是埃博拉”曾经在非洲旅居多年的乘客哀叫着。



“埃博拉曾经在热带地区泛滥,可我们所处在寒带区域的加拿大啊?”青年提出自己的质疑。



“可能是埃博拉的变异体,现在重中之重是马上疏散人群。”



惊恐的人群立即作鸟兽散,再也没有围观猎奇看热闹的心思,便躲进餐厅的车厢里,一时间也不知躲到哪里。刚用餐完的车厢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变得更为杂乱拥挤了。



周翔二人被人潮挤到下个车厢,只得牢牢抓紧对方的手作以安慰。



惊吓过度的老乘客把随手抛掷的油乎乎餐巾捂住口鼻,努力向角落挤去,缩成小小一团,茫然自言自语:“患了埃博拉,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



反反复复的絮语让不明真相的乘客都感到神经紧张,显然,在座各位都阅历过少,没有经历过埃博拉爆发期,那是真正血肉横飞的灾厄。患病末期,凝血机制失去作用,血液从皮肤表皮毛孔,从五官渗透出来。上吐下泻出血块肉沫。



“咳咳,大家先安静一下。我们现在并不知晓这是否是埃博拉,不能仅仅因为一个猴子的离奇死亡而恐慌暴乱。”青年再一次站了出来。“现在,我们先避开那个事故车厢,各自安定好自己的住处,早早休息。”



通过青年的开导,大家惴惴不安的心稍微平静了下来。



更深露重,还是早点歇息吧。



今天的怪象令周泽楷有些浅眠,甫一睁眼,就看到孙翔蜷在他的怀里,睫毛忽闪忽闪的扇着。



“怎么还不睡觉?”周泽楷将下巴抵上他的发旋蹭了蹭。



“队长,你说,我今天上午离那么近看那只猴子。会不会,会不会我也患上什么埃博拉啊?”



“别想太多。只是一个患病的猴子而已。”其实周泽楷心里也有些没底。陌生乘客言之凿凿的断定和疯狂的絮语悄悄地契开了一个豁口。



一夜无梦。



不知是那只离奇死亡的猴子,还是汹涌潮热的空气令人不适。周泽楷次日清晨醒来时便觉头重脚轻,浑身发热。



二人多年同居,生物钟已然一致。周泽楷甫一睁眼,孙翔就腾的起身伸懒腰了。惺忪睡眼还未适应光亮,迷迷糊糊蒙上一层水汽,他边打哈气,边毫不客气地叫枕边人起床。看到周泽楷面色病态潮红,他生生把哈欠断到一半,紧张地摸上他的额头:“队长,你发烧了吗?”



意料之中的滚烫。



周泽楷皱了皱眉,拉住想要去借药的孙翔。“翔,不要去借药,也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发烧了。”



“为什么?不吃药你会好的很慢。”



周泽楷没有回答,心里思绪繁杂,胡乱大胆的揣测逼出他一层虚汗。



千万不要成真。



孙翔只得把周泽楷又塞回软软的被窝里,敷上冰毛巾,取了早饭,搬了一个小凳子在床边陪他一起食不知味地吃下粥饭。



饭吃下不到一半,外面又敲打鼓锣的哄闹了起来。玻璃碎裂飞溅,桌椅倒塌,尖叫哭闹,仿佛世界末日。





列车车厢没有私锁,他就把背包重物都放在椅子上,以此来把门堵住。若是暴乱蔓延,谁也不能确保自身安全。



过了一个多小时,嘈杂才平息了一些。又是青年的声音:



“隔离和消毒刻不容缓。而且,我们其中也可能有潜伏期患者。”



“首先,我们要隔离发烧的人。乘务员穿戴隔离衣物测量体温。发现发烧的人,立即隔离到隔间里。”



隔间车厢里,猴子血肉横流的尸体还没有处理,为了通风,还特意敞开了窗户。冰冷且血腥,暂且不论一个病人,连一个身体健壮的普通人也抗不住一天。



它会成为一座冷硬的坟墓,给那些疑似发病的人一个并不人道的安眠之所。



孙翔突然打了个寒颤,紧紧抓住周泽楷的衣角,探询地望向他。周泽楷苦笑着在他的额头烙下一吻,一时也无法出声安慰。



排查的乘务员戴着消防用的紧急口罩和丝绸手套,诚惶诚恐地挨个车厢检查体温,上一个人检查完了还要用伏尔加泡一泡。



场面一度十分滑稽搞笑,但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笑得出来,他们都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中招。越紧张,身体就越发着了火似的滚烫。



很快就要到他们的车厢了,凌迟的刀悬在胸口,将落未落的打着旋,锋芒隐现,令人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他们敲了敲紧关的门,一阵阵敲门声越来越紧凑。他们终于没有了耐心,踹开了门:“请配合先查体温。”



一支小小细细的温度计主宰了生杀大权。



“请您移步到隔离车厢。”乘务员看到温度计上的数字连忙退了几大步,保持着可笑的安全距离。



漩涡中心的当事人却无动于衷,沉默良久后,点头答应了。



“可以,我自己走。”



孙翔本就隐忍着汹涌的泪意,在听到他人的审判和爱人的妥协后更是悲伤无助,颓然地去寻周泽楷的眼神。没有意料之中的肯定决绝,抗争自辩,他低垂着头,思考着什么,还是回忆着什么。



“他只是感冒了,普通的感冒,并没有患上什么埃博拉。”孙翔还是忍不住争辩了一句。



“抱歉,还是要配合排查,毕竟这种病毒感染性较高,谁也不能确保百分百安全。”他们早就躲到了门后面。透过一层门,传来闷闷的声音。



“......可是,到那里,无论是不是患病,他都必死无疑啊。那里那么冷,隔离以后,会有三餐供给吗?他怎么熬过去啊?”



孙翔越说越崩溃,他甚至在想,滚他妈的,要死一起死,为什么为了这莫须有的传染病活活去冻死饿死。



“大胡子已经病死了,症状和猴子一模一样!现在事态严峻。为了全车人的安全,请你去隔间。”青年严肃正经的强调,也许在他眼里,电车难题只是道简单的选择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多数。看着真正的生死离别,就和看八点档的泡沫剧没有什么区别。



孙翔环上周泽楷的脖颈,执拗地要证明什么似的虔诚献上自己的吻,却又抑制不住地落泪。



他吻去他簌簌掉落的泪珠,像是蜂鸟啜饮露珠。明明生死存亡一线之间,他却轻松地卸下负担。



“翔翔,别怕。”



他们十指相扣,仿若结下誓言的昨日。



耳边是难以入耳的辱骂,恶意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渗入骨髓泛起阵阵寒意。前方是生机渺茫的漫漫寒冷与可能无孔不入的病毒,血腥刺鼻与腐烂腥臭共存。他们要在那个车厢里也许要渡过三天的蜜月旅途,也许要渡过这余生。







生死未知。







乘客提心吊胆地熬过这三天旅途,比朝思夜想的家人更早看见的是穿橙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和警务人员。在短时间内的消毒检查后,发现这仅仅是没有直接传染性的登革热。恰巧,驯兽师的上一站是非洲。



正在所有人为虚惊一场欢呼雀跃之时,为首的青年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张地看向事故车厢的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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